第五十一章 谋事在人

陈子牧心事重重的坐在观景台里，端在手里的茶杯久久没有放下。东升的月亮把光辉斜照进来，黯淡的观景台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脚步声隐隐传来，接着脚步声上了斜坡，不一会儿门口打开，一只纤手打开了观景台的灯光按钮。 “怎么不开灯呢？”谭秦香走进观景台，随手合上门口。 “我在想，怎么和老吴说这个事。”陈子牧微微叹口气，把茶杯放下，重新烧水煮茶。 “这件事可把你给愁的啊。”谭秦香伸手抚摸着陈子牧眉间的皱纹温柔的说道。 “一个是我答应表叔要终生照顾的儿子，一个是公司养殖青蛙的技术主管的女儿。这与我的计划完全不一样。”陈子牧从茶桌下摸出一个点心递给谭秦香无奈的说道。 “哦，你还有计划？什么计划？”谭秦香撕开点心的包装，惊讶的说道。 “本来嘛，我打算在乡里放出消息，以几十万为婚礼彩金，并且在公司提供工作岗位为条件，帮陈海找一个本地老婆。毕竟陈海虽然脑子有问题，但那是后天原因，去做婚检肯定没有问题。”陈子牧见茶水煮好，把一个带耳的茶杯放到谭秦香面前，然后倒了茶水进去。 “那老吴那边呢？”谭秦香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道。 “老吴我就没什么打算，就让他们自己找，或者吴青姑娘自由恋爱。”陈子牧摇头苦笑道，“这下陈海看上了吴青，处理不好就麻烦了。” “你怕什么呢？直接找老吴或者吴青开口不行吗？”谭秦香好奇的问道。 “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咯。”陈子牧微微叹了口气，“陈海这里还好说，老吴那边就不行。比如我和老吴说了这事，老吴老婆肯定知道吧？你也知道老吴老婆什么性格，倘若怒而走，就打乱了公司的计划。” “但老吴不是已经培养出一批弟子了吗？不能从这些人里提拔吗？或者再次找人呢？”谭秦香压低声音接连问道。 陈子牧闻言扫了谭秦香一眼，然后从茶桌下再摸出一个点心递给了她说道：“看问题不能只看表象。倘若老吴真因为此事走了，咋们的口碑就坏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公司孕妇的事吗？” 谭秦香一愣，随即眉头微皱的说道：“记得。那是一个公司辞退孕妇的手段。” “于情于理，咋们公司都不能成为那种公司。一旦员工的主人翁意识淡了，咋们公司想要有更大的发展是千难万难。”陈子牧正色道。 “那该怎么办呢？”谭秦香靠着陈子牧的肩膀叹气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解题的答案很简单呢。”陈子牧抚摸着谭秦香的秀发低声说道。 谭秦香回屋去了，陈子牧还没有困意，他坐在椅子上，望着最后一趟动车消失在山林里。良久之后，陈子牧站起来，关掉了观景台的灯，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问题还很多啊。”陈子牧轻声说完这句话，关上门口慢慢走回房间。 陈子牧始终没有和老吴一家人聊过，各种事情太多了，一起挤压过来，陈子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阿海，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老大实在是太忙了，你的事还没来得及说。不过你放心，来年后，我肯定和她说说。”陈子牧坐在副驾，扭头对陈海笑道。 “嗯。”陈海点点头。陈海虽然有点傻，但不是蠢。这段时间跟着陈子牧跑来跑去，他心里也懂得工作第一。 谭秦香开着车，抿着嘴偷偷笑着。陈子牧咳嗽一声，谭秦香赶紧正色好好开车。 第一分场自被洪水泡过，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改造，终于全部完工了。 谭秦香把车停在路边，陈子牧等人下了车，发现第一分场的地基高了很多，需要半伸手才能摸到围墙的根部。一条斜坡从路边延伸而上直通大门，陈龙早就等候在那里。 陈龙热情的和陈子牧等人打着招呼，然后领着几人进了蛇场。由于坟墓迁走了，使得原本割裂成两个场地的蛇场合为一体，站在大门口朝深处望去，竟有一种莫名遥远的感觉。 生活区和养殖区依旧隔开几十米，两排和基地蛇房一般大小的蛇房相隔十多米，一直延伸到蛇场深处。 消毒水的味道随风飘来，陈子牧看到一个员工戴着口罩背着喷雾器从一间蛇房走出，接着走向下一个蛇房。 “堂哥，这两排蛇房至少能养几十万条蛇啊！明年这里怎么安排？”陈龙搓着手笑道。 “明年？到时候试试收蛇回来养，看看是不是效果也很好呢。”陈子牧目光微动说道。 “啊，不自己孵蛋养吗？”陈龙有些意外的问道。 “总要有吃螃蟹的时候。”陈子牧笑道。 几人又聊了一会，陈子牧便去了不远的总部蛇场，和陈强等人聊了好一会儿。接着陈子牧又去了第二分场，查看了肉蛇的情况，直到晚上才回到基地。 谭秦香开了一天的车，躺在躺椅上很快就睡了过去。陈子牧为她盖上毛毯，又打来热水给谭秦香洗了脚后，才把她抱上床去。陈子牧随即去洗了个热水澡，但他没有马上上床去睡。 “明天陈叔带扶贫办的主任来啊。”白天陈子牧收到陈科长发来的信息，此刻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正思考着明天要拿出怎样的方案。 既然决定帮陈叔在晋升的路上推一把，陈子牧对明天扶贫办主任的到来不敢大意。他不断的查阅资料，双手在键盘上不断敲打，方案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你怎么还不睡啊？”谭秦香从熟睡中醒来，发现屋里亮着灯，她扭头一看，看到陈子牧摸着下巴的背影，不由起身从背后抱住他低声问道。 “明天有重要客人过来。”陈子牧把手机展示给谭秦香，“这一次时机非常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段时间，你好像憔悴了很多。”谭秦香心疼的说道。 “有吗？”陈子牧回过头，诧异的看着谭秦香。 “有，我已经看到你的头上有白发了。”谭秦香分开陈子牧的头发，小心的拔下一根白色的头发。 陈子牧拿过谭秦香从自己头上拔下的白发，他盯着白发久久不语，忽然迅速的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再把台灯灭了，起身抱起谭秦香就往床上躺去。 第二天早上十点才过，一辆略微破旧的皮卡开进了基地的大门。 陈子牧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对刚下车的陈科长打着招呼：“陈叔！欢迎欢迎！” 陈科长笑呵呵和身旁一个头发浓密，但脸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笑道：“罗主任，这个小伙子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 “这么年轻？令人意外啊！”罗主任打量着陈子牧惊奇的说道。 “过奖了！两位请！”陈子牧和罗主任握过手，领着二人朝观景台走去。 观景台里谭秦香早烧好了茶水，一待陈子牧领着陈科长和罗主任进来，分别和二人问好后便为几人倒茶。 “这位是？”罗主任打量着谭秦香问道。 “是在下的爱人。”陈子牧微微笑道。 “郎才女貌，佳人一对！”罗主任哈哈笑道。 “罗主任真会夸人。”谭秦香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惹得其他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四人在观景台里有说有笑了好一会儿，罗主任才轻咳一声，看着陈子牧问道：“我此次来，是想听听陈总对养殖竹鼠这一块是如何考虑的。” 陈子牧闻言扭头朝谭秦香看了一眼，谭秦香顿时会意，微微点头从挎包里拿出两份报告，分别递给了陈科长和罗主任。 “这是？”罗主任疑惑的接过报告。 “这是我这几年观察思考总结出来的。”陈子牧坐直身子，为二人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思路。 “厉害啊，陈总虽然没有养过竹鼠，但你的思路很明确，可行性非常的高！”罗主任吃惊的放下报告，再次仔细的打量着陈子牧。 “这是我参考这些年养蛇得出来的一些经验，毕竟都是特种养殖行业，必然有一些共通之处。而且我也走访了不少竹鼠养殖户，在和他们的聊天中知道行业的痛点。”陈子牧侃侃而谈。 “老罗，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就问，这个老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旁的陈科长脸上放光笑呵呵的说道。 “几乎没有了。”罗主任感叹道，“这份报告几乎是从出生到坟墓，每一步都有明确的安排。我也干了好些年的扶贫，见过吃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详实的方案。” “这个方案其实有个瑕疵。”陈子牧忽的说道。 陈科长和罗主任闻言一惊，罗主任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瑕疵？” “至少要明年年底，这份方案才能实施起来。因为我的技术员还没有到位，贸然去做失败的可能性不小。我的建议是，前期的工作我这边派人实地考察，回来因地制宜的制定方案，到时候统一行动。”陈子牧沉声道。 “行，没有问题，前期的考察的确非常重要。”罗主任点点头一脸慎重的说道。 “我看时间也到中午了，不如在这里吃个工作餐吧？都是基地自己的厨师做的，这样吃的放心。”陈子牧扫了一眼手机笑道。 “我看行，老罗，你说呢？”陈科长笑呵呵的说道。 “这，这样好吗？”罗主任有些迟疑。 “只是工作餐，而且这里附近十公里范围内，可没有什么粉店饭店。”陈子牧笑道。 “那行，打搅了。”罗主任一听，终于点头道。 包厢里，四人正闲聊着，很快厨师就端上来四菜一汤。罗主任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笑容。 “来来来，不要客气，都是自己种的菜和养的鸡，吃起来放心。”陈子牧笑呵呵的说道。 吃完饭，陈子牧又带着陈科长和罗主任参观了一遍基地。罗主任在青蛙养殖场驻足良久，才幽幽叹口气离开。 目送皮卡车绝尘而去，陈子牧却站在大门口没有立即转身回去。谭秦香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阿香啊，我有一点I思路了。”陈子牧面露神秘的笑容说道。 “什么思路？”谭秦香看着陈子牧奇道。 “过来。”陈子牧朝谭秦香招招手。谭秦香好像的凑上去，只听陈子牧在她耳边低语一阵，谭秦香讶异的点头离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怎么就忘了呢。”陈子牧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给伍佰发去了一条信息。 很快，伍佰就来到了观景台，一进门他就笑道：“子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下，我今天问你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即使是婉君也不要说，明白吗？”陈子牧脸色凝重的说道。 “好，你放心，今天的话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伍佰看着陈子牧的脸色也郑重的说道。 “听说婉君和吴青是大学同学？有这一回事吗？”陈子牧端起茶杯问道。 “是的，我听婉君说过。”伍佰目光奇怪的扫了陈子牧一眼。 “你旁敲侧击了解一下，吴青是怎么坐上轮椅的。”陈子牧不理会伍佰异样的目光低声问道。 “嗨，我知道，是被她前男友害的！”伍佰有些愤怒的说道。 “你知道这个事？”陈子牧惊奇的看着伍佰。 “婉君说过此事，不过那个时候她说的那个朋友，我也没想到会是吴青。”伍佰耸了耸肩说道。 “具体的情况你去了解一下，了解得越详细越好。此事绝不可声张，尤其是被吴青的父母察觉，知道了吗？”陈子牧再次语气凝重的说道。 “放心吧，你是了解我的。”伍佰点头说道。 陈子牧闻言脸色和缓了下来，他端着茶杯问道：“竹鼠养殖技术，和华农兄弟学得了多少？” “恨不得马上就进竹鼠来试试了！”伍佰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 “很好，技术一定要学好，到时候真要你出马的时候可不要丢了咋们的脸。”陈子牧笑道。 “出马？还要去哪里吗？”伍佰闻言疑惑的说道。 “今天扶贫办的主任来过了，我答应他明年帮他解决点事。”陈子牧随即把自己的计划简单的说了一遍。 “可真有你的！”伍佰举起右手大拇指赞叹一声，随即拍着胸脯说道，“此事我绝不会掉链子！” 二人在观景台里又聊了一会，伍佰忽然收到一条信息，他打开一看笑道：“子牧，我得回去学习了。华农兄弟按约定来传授技术了！” “去吧，好好学！”陈子牧笑道。 陈子牧又喝了几口茶，才离开观景台。当他下了斜坡时，看到不远处一条边牧围着吴青的轮椅转着圈圈。吴青似乎非常高兴，和边牧在玩着游戏。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用心去做了，最后是好是坏，我也问心无愧了。”陈子牧摸了摸鼻子，慢慢悠悠的回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