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悔青的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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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们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村口后,围着的村民们才齐齐松了口气。 那些兵士虽未动粗,身上的盔甲与腰间的长刀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慑力,尤其对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村民来说,这种来自官府的威压始终沉甸甸压在心头。 杨守拙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扬声道:“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晚上我家摆大席,全村老少都来,热热闹闹庆贺一番!” “好!” 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齐齐拱手道贺:“恭喜杨大叔!” “杨景真出息了,都成那戏文里的武举人了,咱们全村都沾光!” 喧闹声比刚才官差在时热烈了十倍,不管是不是真心,村民们此刻都大声的贺喜,生怕被杨守拙、杨景看到自己喊得声音比旁人弱。 就在这时,一个瘦黑的身影从人群后挤了进来,正是杨吉。 他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与周围的欢腾格格不入。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他身上,喧闹声都小了几分。 杨吉是村里出了名的爱贪便宜、不吃亏的主,而且一点脸面不要,曾做出过跟小孩子抢窝头的事儿。 不少人家都被杨吉无赖的占过便宜,包括杨家,大家都还记得他去年占了杨景家一垄地的事,此刻见他露面,都等着看他如何自处。 “杨吉!” 杨老三眼尖,几步冲到他面前,嗓门亮得很,“咱前些天的赌约,可别忘了!我赢了,你媳妇那支簪子,该给我了吧?” 杨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众人的注视下,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支样式不错的银簪,簪头有些发黑。 他把簪子往杨老三手里一塞,没好气道:“拿去吧拿去吧!就是支破簪子,以后少在我媳妇面前晃悠,免得她心里有气,回头又跟我吵!” 杨老三掂着银簪,笑得合不拢嘴:“放心,我明儿进城就卖了它,给我那婆娘置办个新的,保准你媳妇认不出来。” 这边刚了了赌约,杨吉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院门口,在离杨守拙和杨景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众人正诧异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杨老爷子,杨景……杨大人,”杨吉声音发颤,头埋得低低的,“以前是我混账,占了您家的地,还说了不少浑话,对不住您老,对不住杨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小人一般见识,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额头上很快沾了层泥。 方才官差对杨家那般恭敬,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年头兵荒马乱,村外荒郊的乱坟岗每月都要添几个新坟,死个人跟死只鸡似的。 杨景如今有官身,还有那般手段,真想对付他一家,简直易如反掌。 他这会是真怕了,哪还敢惦记那点便宜,只想着赶紧认错,保住一家老小。 院门口瞬间安静下来,村民们都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吉,神色各异。 杨景眉头微蹙,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杨吉身上。 他自然记得这人曾占过家里一垄地,也知晓其爱贪小便宜、不要丝毫脸面的性子,只是以往觉得不值当计较,便懒得理会。 不等他开口,身旁的杨守拙已动了。 老人缓步走到杨吉身前,弯腰伸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声音温和:“起来吧,地上凉。” “我跟你爹打小就相熟,光着屁股一起在河里摸鱼,情分胜似兄弟。你小时候胖嘟嘟的,我还抱过你呢。”杨守拙拍了拍杨吉沾着泥土的胳膊,叹道,“本就没什么大矛盾,不过是几尺地的事,以前的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 杨吉被拉起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想过杨守拙会如何严肃地呵斥他,会辱骂他,甚至会一脚把他踹翻,或者强行索要多少土地做赔偿,可怎么也没想到,杨守拙居然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把事情揭过去了。 杨吉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老人。 杨老爷子说的是实情,他那过世多年的父亲,生前确实常念叨,年轻时总跟在杨守拙身后,在洼子乡各村跑东跑西,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按理说,两家本该亲如一家,只怪他当年被那点小利迷了心窍,占了杨景家的地,才让关系冷了下来。 “伯……伯……” 杨吉张了张嘴,积压在心底的愧疚与后怕瞬间涌了上来,竟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土,糊得满脸都是。 杨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言语。 他看得明白,杨吉此刻的大哭,固然有被祖父话语触动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源于自己如今的身份与实力。 杨吉难道从前不知两家渊源?为何那时不哭?说到底,还是自家今非昔比,让他不得不放下那点侥幸,低头认错。 他转头看向祖父的背影,老人正拍着杨吉的背轻声安抚,佝偻的脊梁在日光下却显得格外挺拔。 杨景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祖父这份大度,实属难得。 若不是出身乡野,被眼界与生计束缚,凭他这份胸襟与处事的智慧,未必不能在鱼河县闯出一番名堂来。 院门口的村民们看着这一幕,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叹了口气,有人失望的摇了摇头,还以为杨吉会被狠狠教训一顿,没想到. 九月上旬的洼子乡,秋老虎依旧肆虐。 一片连绵的良田铺展在平原上,稻穗饱满,沉甸甸地低着头,在风中掀起金色的波浪。 田埂间的土路上,宁学志背负着双手,缓步前行。 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衫,面容微胖,眼角的皱纹里透着几分精明与威严。 身后跟着两名精壮的下人,一人扛着遮阳伞,一人提着水壶,亦步亦趋地跟着。 宁家在洼子乡是响当当的富户,名下良田近千亩,佃农数十户。 宁学志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稻田,感受着脚下土地的厚重,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稻谷的清香与财富的气息。 “你们看,”他伸手指向远方,声音洪亮,带着几分自得,对身旁的下人说道,“这千亩良田,都是宁家的根基!只要守住这些地,子子孙孙都能衣食无忧,世世代代做洼子乡的头一号人物,谁也撼动不了!” 那名下人连忙附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老爷说的是!宁家的家业根深蒂固,就像这地里的老树根,扎得稳当着呢!别说百年,就是千年也兴旺!” 另一个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周围十里八乡,谁不羡慕宁家?有老爷您掌舵,往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宁学志听得心花怒放,捋了捋颔下的短须,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他沿着田埂往前走,看到地里劳作的佃农,中气十足地呵斥道:“都给我麻利点!今年雨水足,稻子长得好,要是收不上来好粮食,仔细你们的皮!” 佃农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应声,只是埋头挥动着镰刀,额头上的汗水滴进泥土里,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走到一处田边,宁学志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眉头一皱,扬声道:“王老五!你家那三担租子,拖了快半个月了,还想不想过了?” 远处的佃农王老五浑身一颤,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苦着脸喊道:“宁老爷,再宽限几日,就几日……” “宽限?我宽限你,谁宽限我?”宁学志眼睛一瞪,语气狠戾,“三天!就给你三天!再交不上来,直接去你家搬锅,把你那两个小崽子拉去县里卖了抵债!看你还敢拖欠!” 王老五吓得脸都白了,连连作揖,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就在这时,远处的土路上,一道人影正跌跌撞撞地跑来,速度极快,带起一路尘土。 “老爷,您看那边。”扛着遮阳伞的下人眼尖,连忙提醒道。 宁学志眯起眼睛望去,只见那人影越来越近,身形有些熟悉,却一时看不清是谁。 直到对方跑到近前,他才认出,竟是自家的管家李忠。 此时的李忠哪还有平日里的体面?长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跑到宁学志面前,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宁学志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耐烦地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 “老.老.老爷。”李忠呼哧呼哧的说着,出气像个破烂的风箱。 宁学志见李忠喘得厉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给他顺顺气,倒点水。” 下人连忙放下遮阳伞,接过水壶递过去,又伸手在李忠后背上轻轻拍打。 李忠缓了好一会儿,胸口的起伏才渐渐平稳,却顾不上接水壶,一把抓住宁学志的袖子,脸色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老爷……出大事了……城里的校场试榜贴出来了……杨景……杨景排第四,登榜了!现在已经有了官身,报喜的官差恐怕都到杨家村了!” “什么?”宁学志脸上的自得瞬间凝固,他听到了李忠的话,也听清楚了,正因为听清楚了,想明白了,此刻才正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白了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城里的校场试,只是觉得那是城里武人的事,离乡下平头老百姓太远,离他这地主老爷也远,平日里只当听个新鲜。 却没料到,那榜单上竟然会出现杨景的名字! 怎么可能? 杨景居然混上了“官身”? 在他看来,这与中了举人一般,是平步青云的大事。 宁学志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在晃动,眼前那片曾让他豪情万丈的金色稻浪,此刻却刺眼得厉害。 明明是秋老虎肆虐的大热天,他却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杨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从当初那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普通农户家的小子,到武馆弟子,再到突破明劲、暗劲……他眼睁睁看着杨景一步步崛起,成了他也难以招惹的大人物。 可如今,对方更了不得了,居然又有了官身,成了朝廷认可的“大人”。 这般实力,这般地位,想要对付他宁家,还不是易如反掌? 别说抢他的地,就是让宁家在洼子乡彻底消失,恐怕也不是做不到。 宁学志僵硬地转过头,望着身后连绵的良田。 方才还觉得这是宁家世代富贵的根基,此刻却只觉得心里发慌,仿佛下一刻这些田地就会易主,变成别人的产业。 世世代代做大地主? 他突然觉得这想法可笑又可悲。 得罪了这样一个强人,宁家别说富贵,能不能保住满门性命都难说! 说不定哪天夜里,就有人踏平宁家大门,让他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杨景的分量,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之重,重到让他窒息。 宁学志恍惚间觉得像做了一场噩梦,一场让他冷汗淋漓的噩梦。 可李忠急促的喘息声、田埂上刺眼的阳光,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之前派那个该死的冯雷去杨家村强行买杨景家那两亩上田的事儿。 后来他才得知,冯雷那天杀的混蛋竟然还做了许多威逼的事情,要强迫杨家卖地。 这该死的冯雷,真是死不足惜啊! 天知道他给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 谁能想到,区区两亩田地的小事儿,竟然让宁家摊上了这么大的灾。 倘若早知道杨景能有今日,不要说贪杨景家那两亩田地了,便是倒给他二十亩地也成啊。 回想种种,此刻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宁学志的脸扭曲起来,一阵剧烈的郁闷、压抑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一尊煞神?这一刻,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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