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首《浮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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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眼里安德烈王子的舞姿仪容无可挑剔,且深深被美丽的帝国公主给迷住了。 唯有公主本人清楚,即便她频频送上秋波,即便她饱满的胸脯最靠近这位帝国新星的时候只有不足一个巴掌的距离……咫尺却是天涯! 她俩真实的距离,大概率不少于帝都与巴罗夫斯克边境领这万里之遥。 公主的嘴里满是苦涩。 她多么希望这一曲能长久地延续下去,这让她有机会,好好地问一下安德烈王子,到底不喜欢她什么。 很遗憾,她没机会了。 他尊敬地与她一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短暂歇息之后,他作为舞会的主人之一,又跟另外几家选帝侯的公主跳舞。 跳舞只是空泛的社交。 如果帝国只有皇室才有【强宣称】,他说不得要出卖色相。他自己铁定是选帝侯,那他就不用惯着谁了。 皇帝一旦挂了,那谁是拉西亚皇帝就不好说咯! 张山在机械式地应付了几位礼貌上必须应付的大小姐之后,向涌过来的各国使者、贵族和贵女谦谦一礼:“失陪一下。” 他暂时退场,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刚进到作为休息室的偏厅,跟在他身后的娜塔莉就递上了热毛巾。 “谢谢。” “殿下,你很累?”娜塔莉的表情很微妙。 “是心累。” “真不像你,以前你绝对是舞会最闪耀的那一位。” 呐,其实你想说那个种马兄是吧? 张山心中吐槽,嘴上却道:“战争可以永远改变一个人。” 战争是个绝妙的借口。 这时安娜突然开口:“殿下,我可以帮你拖住客人二十分钟,不,半小时。你随便找地方透口气吧。” 张山盯着这位从大哥那里转调过来的女武神,笑了笑:“麻烦你了。” 张山洗了洗脸,让侍从帮忙换了一身更舒适的便服,循着这身体前主人的记忆,只带了娜塔莉和两个贴身侍卫溜达去王宫后花园。 那是这身体前主人的秘密基地! 作为王宫的外延建筑,那里原本是用作安放防空炮的。 事实却是,这个从王宫外面几乎看不到的特殊露台一直没派上用场。 去那里,需要通过另一个阳台。 只是这一次,张山感到意外,因为他要去的那个露台门边,居然已经有一个侍女守候在那了。 一看她的襟章就知道她应该是某个贵族客人的侍女。 马大哈的张山从来不记什么贵族徽章。他身边自有工具人会提醒他。 对方并没认出张山:“这位阁下!您要去哪?” 张山并没有回答,只是他身后的娜塔莉亮了亮伯利亚的家徽。 那侍女就愣愣地看着张山走出露台。 侍女明显有点不知所措,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这可是伯利亚家族的王宫啊。 这位大概是伯利亚家族的旁支贵族? 张山走出露台,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女音在哼唱着某段古老的歌谣。她的声音轻得像一根游走的蛛丝,调子又慢又寂寥。 如果不是来到这个阳台,只怕在王宫任何地方都不会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声音在。 张山一个翻身翻过了阳台右边那堵半人高的矮墙,并不意外地在后面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淡金色的发髻被编织得一丝不苟,缀着细小的珍珠串,却被这姑娘偷偷扯松了右鬓一绺发丝,毛茸茸地垂落在锁骨凹陷处,如同挣脱了金丝笼的幼鸟绒毛。 那身专门为这次舞会定制的丝绒晚礼裙是天青色的,某种介于暮色与冰川之间的冷调蓝,把女子肌肤衬得近乎透明。细银线刺绣的鸢尾花纹从高腰封向下流淌,攀附裙摆,在静止时只微微闪光。 只不过此刻受惊的她猛地转身,裙子上的银线纹路便仿佛骤然开屏的孔雀,如同整片夜空碎裂在裙摆上。而层层迭迭的白色蕾丝衬裙从低胸方领的薄纱袖口和裙摆边缘探出头来,如同冰层下汩汩渗出脆弱泡沫。 腰封束得太紧,银丝绦带如蛇缠绕。她纤细的脊骨被深蓝色的波纹绸料紧紧包裹,形成一道笔直而锐利的线条,一直延伸至略显单薄的蝴蝶骨,仿佛易碎的瓷器被人精心装裱在锦盒深处。 “啊?!” 惊慌让这个原本躲在墙角阴影当中的少女的神态瞬间鲜活起来。 借着月光,张山能清晰看到那张精致如瓷娃娃的瓜子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她那双宛若蓝宝石的眼眸里,全是最真实的慌乱,没有任何的虚伪造作成份。 她的反应让张山感到有趣。 “阁下,抱歉,我不该在伯利亚的王宫里乱跑的。”年轻的姑娘声音怯怯的,听上去就很让人舒服。 张山好奇了,这王宫里不认得他的人应该不多了:“女士,莫非你看不清我的脸?” 姑娘羞涩地低头:“这,我有轻度的近视。为了舞会,我被禁止戴眼镜。” 这一次,张山乐了,他张嘴就跑火车:“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我是马尔科*伯利亚斯基子爵,是伯利亚斯基陛下的远亲。” “我是玛利亚,玛利亚*奥尔洛娃。”姑娘展颜一笑。她的笑容给人一种非凡的精细与脆弱感,如同珐琅彩绘上的圣女像。 张山更感兴趣了:“怎么,不去舞会,反而猫在这种地方?” 玛利亚噗呲一笑:“今晚的女孩都是冲着安德里殿下来的,共度良宵的女孩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海边。比我身份高贵的女孩多的是,哪轮得到我。” 张山也张嘴就来:“确实,我也不过是个小小子爵。哪有真正的贵女看得上我?” 两人对视一笑。 “玛利亚小姐,刚刚你很孤寂?” “你听出来了?不可能,你骗我。” “我也有一首喜欢的曲子,不信我哼给你听。” 张山真的哼了,其实,他哼唱的曲子是有歌词的。那就是"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啰……"。这一刻,他福至心灵地将其随口改成拉西亚语了。 玛利亚惊呆了。 她感觉这位陌生人的歌声像一面被强光照射、拥有神力的镜子,映照出她个灵魂深处那看似认命,实则躁动不安的暗影。当张山那压抑后陡然爆发的嘶吼撕开耳膜,“你当我是浮夸吧”的宣言,瞬间刺中了贵族圈里所有隐形的伤口。 那并非张扬的炫耀,而是饱尝被忽视、被湮没的苦楚后,近乎悲怆的自我救赎仪式。他的歌声精准捕捉了一种心态——在社交圈里因为身份问题注定被稀释存在的普通人,对于"被看见"近乎生理性的饥饿。 低吟的压抑是铺垫,堆积着无数个欲言又止的瞬间、被社交噪音淹没的话语。高潮处撕裂的演唱,如同灵魂挣脱束缚的奋力一跃,将积郁的憋屈与不甘化作舞台上飞溅的汗水和夸张的肢体动作。 玛利亚感觉自己的心被瞬间攥紧,那声嘶力竭并非表演,而是代替沉默的她发出的咆哮。 一首《浮夸》,轻易让两个彼此陌生又同样寂寞的灵魂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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