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女王时代

明旨与中旨的区别，除了发出途径不同之外，还有内容的保密性。 一般来说，皇帝的密旨都属于中旨，外人很难探查到里面说了什么。 但经过内阁中枢通过的明旨，只要在翰林院有点关系，基本都能查到。 这也造成了圣旨刚发出京城，许多地方知府会比接圣旨的人，先一步知道内容的情况。 今天有不少知州和知府亲临宁水，当众过来表态，就是透过各自的消息渠道，得知了圣旨的含义。 与上一次的默认总督不同，便宜行事的权力太大，他们不敢再观望。 四品，王爷是杀过的，还是在没有实权的情况下。 “各位，坐吧。” “谢王爷。” 白芨简单数了数人头，抛开离得太远和消息不怎灵通的几位，该来的都到齐了。 “有些事陛下不好明说，各位阁部大臣也不好点破，所以本王同样不会详述，各位知府大人，能理解吧？” “下官等明白。” 只一句话，让扬州和淮南之外的各地知府冒出冷汗，生怕王爷旧事重提，怪他们不识时务。 但白芨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也没有耍威风的意思，直接让换好官服的孙乾出列，宣布几条消息。 “王爷有令，各州府年中税赋挪到年底一并清收，于次年一月底之前结清即可。” 上来就是新的政令，把一年两次的税收改为一次，让各位知府大为吃惊。 原本以为的磨刀霍霍，落下来变成了和风细雨，相关人员欣喜若狂。 “王爷，多谢您体恤我等，只是这个，清吏司同意吗？” 扬州许知府抢先起身，代表众人站出来感谢，并把压力给到了户部清吏司这边。 弄清王爷召集各清吏司主官的用意之后，岳主司没有轻易表态，而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敢问王爷，具体章程是？” 得了白芨的许可，孙知州当众解释道：“年中税赋记而不收，各县统计汇总相应数目，由各州府上报清吏司，于年底一并清算。” 听到不是免除，只是年底一起收税，岳主司立刻就应下了，“原来如此，下官代表户部同意王爷的做法。” 这不仅省了各州各府的事，也同样方便了清吏司，没道理不给面子。 “第二条，人命大案不再直接关乎政绩考核，相应刑案官考改为发案比、冤案比、破案比等综合评定。 除影响极大的恶性凶案外，命案必破期限延长为六个月。” 这一条出来后，不管之前对白芨是什么想法，在座的知州、知府统统用看待老父亲的目光，偷偷打量主位上的女王。 王爷岂止是恩人呐，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主政官员最怕治下发生命案，更怕在限期之内破不了案，迫于政绩名声的压力，最后有人就会动歪脑筋。 顶着一水的期盼目光，孟主司心里发笑，起身说道：“王爷，此举想必有详细条陈，能否等下官知悉后再给答复？” “自无不可。”白芨微微颔首，顺便还加了一句，“诸位，若本王有违反大兴律法的地方，或是清吏司觉得有不妥之处，还请及时言明。” “下官不敢。” “第三条，关于各地文治之功，科举不再作为唯一考核名目，新增扫盲、官话、学堂，以及进士、一甲进士额外加分等项，只要任意一条达标，都算考核通过。” 由于礼部清吏司主官空缺，这项规定并不需要对方来同意。 但涉及到官考，无论是哪个类目，吏部都有发言权。 谭主司起身行礼，也没别的意思，单纯想知道这条怎么执行。 “王爷、孙大人，敢问何为扫盲？” “扫盲就是字面意思，让不识字的人识字，只要达到看得懂会写的程度……” 孙知州知道这一条是重点，于是解释的就详细了一些。 认得常用数字，知道家禽、家畜、菜蔬怎么写，会写家里三个以上亲人的大名，这就算完成了扫盲。 可以用官话和别人完成简单交流，对话表达意思没有偏差算掌握官话。 学堂就是字面的意思，至于考中进士和状元榜眼等在本项考核额外加分，也不难理解。 “王爷，您的意思是不是，这些与科举的成绩并列？” “对。” 解了心中的疑惑，谭主司仔细思索一阵，拱手回道：“礼部暂缺郎中，但此项与吏部也有直接关系，下官同意王爷的考评方案。” “谭大人不再考虑一下？”白芨有些诧异，这一位若是只为了示好，过于明显了。 “王爷容禀，下官希望摘抄一份细则，传入京城让尚书和侍郎大人过目。” 谭主司再次行了一礼，把目的摆在台面上。 吏部做主同意这项政令，挡住将来礼部那边的压力，为的是吏部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白芨眼神一亮，发现这位主司很有意思，像极了精明的生意人。 “准。” “多谢王爷。”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谭主司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来自李大人他们的郁闷目光，心情好到不行。 与王爷见过几次之后，他逐渐明白该用什么法子来打交道。 王爷为人大气，越是大大方方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她老人家越是欣赏。 而随着这一条通过，众人的思绪再次放飞。 总督的品级高于清吏司主官不假，却不一定在六部郎中面前吃得开，毕竟人家背靠京城大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韩总督和清吏司之间的对话，绝对不会如王爷这般轻松随意。 场面安静了一会，在座的一名官吏突然起身离座，当堂行大拜之礼。 “下官淮远知州郭子明，拜谢王爷大恩。” 他这一番动作惊了许多人一跳，但接下来又有不少人跟着纳拜。 蕲城知府、淮东知州…… 知道江淮情况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知州和知府都在江淮排名靠后的地方主政，那里不仅经济不怎么样，科举也年年垫底。 “诸位不必如此，都起来吧。淮远、淮东等地的百姓也不比苏、扬二州的要懒，日子过得不好不单单是人的原因。 本王不是瞎子，你们做了什么自然能看到。因此，本王给你们一个相对公平的考核，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 一番话说得这些主政官员差点哭出来，能碰到这么好的上司，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越穷越没人，没人经济就更差，教育条件跟不上，怎么去跟富裕的地方比？ 但往常没人管这些，你一年出不了几个举人，秀才也只有这么多，就该能拿下下的评级。 “王爷如此开明，若下官连个扫盲都干不来，这官不当也罢，免得耽误了治下的子民。” “郭大人说的不错，王爷，下官回去就着手此事，绝不给您丢脸。” 这六七人又是叩头又是拿乌纱帽作保，看得扬州和淮南两地的知府频频点头。 二人是最先表明臣服态度的，王爷的手段和城府越高明，日后能收到的回报就越大。 五位清吏司主司也对眼前的场景叹为观止，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一位当众收买人心，却有理有据，讲事实通人情，根本没地方挑理。 插曲过后，孙大人开始念出第四条，接着第五条，一直到最后的第十条，几乎每说完一条新规矩，都有知府想要拜倒在地。 有足够的权力，又深谙官场之道，敢于做大动作来改革，还偏偏懂得为政者的痛点在哪。 这样的新总督，下面的知州、知府很难不去支持。 该说的说完，白芨也不想耽误大家的工夫，直接做了总结陈词。 “各位都知道，本王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有难处、有隐情可以提前说，就事论事。 此外，本王最讨厌被人糊弄，也曾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刀法，倒是可以杀人。” 面子是相互给的，已经算出十条新令对自己有多少好处的各位官员，并不觉得这话有毛病。 他们纷纷站起，躬身拜道：“谨遵王爷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