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老了老了

这次宫宴上倒是颇为热闹，皇帝全程笑着，就连太后也是乐呵呵的，更别提后宫里几个有资格出席的嫔妃了。 觥筹交错间，仿佛不久前让整个燕京都风声鹤唳的事并不存在一般，便是往年里时常出席宫宴的一些人缺席，似乎也并没有影响到众人的兴致。 至于这种平和热闹是众人默契下的伪装，还是真的如此，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皇帝并未在席上待太长时间，一般而言这种时候他喝上两口，看完节目，时间差不多了就会找个理由先离开，将场地让给其余众人。 不过往年里皇帝并未多言，今年却是多说了一句：“太子便替朕与众位爱卿同乐吧。” 只一句话而已，却在不少人心里都留下了痕迹，眼神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陈国公走到林锦璇与宣连瑾附近，看着那边热闹的景象，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一向宽和，今日若还如此宽和，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了。” 那边之所以这般热闹，便是皇帝那一句话，让不少人寻着机会就凑到太子旁边敬酒去了。 林锦璇闻言，转头笑着看向自己这个舅舅，问道：“舅舅不去么？” 陈国公摇了摇头，说道：“这种时候，我总得端着点。” 林锦璇失笑。 一旁宣连瑾自斟自饮，顺手给林锦璇空了的杯子倒上果子露，抬头看了眼那边，说道：“皇兄如今看来，心意已决，接下来怕是有不少事要忙了。” 朝堂上的事就不少，怕是还得加上太子登基一事，到时候就看皇帝是想隐秘一些届时给众人一个大惊喜，还是明目张胆的开始准备了。 若是前者，八成事情还是要落在宣连瑾头上。 这么一想，宣连瑾难得觉得事情太多有点烦了。 陈国公倒是摇了摇头，说道：“按照陛下以往的性子，应当不至于那么急。” 宣连瑾看他一眼，没说话。 陈国公有些疑惑：“王爷？” 宣连瑾缓缓说道：“前几日，皇兄询问过本王，除江南之外，还有哪里的山水值得一游。” 陈国公：“……” 林锦璇：“……” 林锦璇有些意外：“陛下他之前不还……” 宣连瑾：“这次的事，太子是主力。” 虽然在处理王肃陈等人的事情中，各种传言里宣连瑾所占的比重更大，直白一点说就是宣连瑾又大大出了一次风头。 可实际上，宣连瑾就如自己之前对林锦璇说的那样，他只是辅助，真正主事的还是太子。 毕竟，皇帝让太子来处理此事，本身就是要看看太子如今本事如何。 而结果也出来了。 虽然太子素来就有温厚宽和之名，且这名声还不是他故意经营的，而是他本性如此。但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子却并没有如众人以为的那样心慈手软，反倒是颇有瑾王之风。 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并不含糊。 很明显，太子温和归温和，但他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时候温和，什么时候要果断。 如此一来，皇帝自然满意。 皇帝满意了，心思可不就跟着动一动了。 林锦璇回忆了一番这次燕京中的各种动态，心中感慨：“倒是我小看了太子。” 上辈子太子去的突然，之后的事情便是急转直下，整个朝堂明面上没什么问题，现在想来，怕是说一句乱成一锅粥都不遑多让。看書菈 如今太子依旧在，本以为皇帝身体康健，会在皇位上多待几年，太子大抵要继续做个一二十年的板凳了，没想到…… 在这件事上，林锦璇其实对皇帝是很佩服的。 一般人，不，一般的皇帝，如果可以的话，恐怕都是想在皇位上坐到死。 皇帝如今依旧春秋鼎盛，却可以克制住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退位让太子登基，虽然林锦璇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但…… 殊不知，皇帝之所以会愿意退位，还有一个愿意是…… 他梦到自己上辈子的事，并且还梦到自己没几年就死了。 没做这个梦之前，皇帝还真没打算这么快就退位。 但做了这个梦之后，皇帝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预警。 同样的，因为梦境带给皇帝的真实感太强，导致皇帝突然发现，自己如果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着，那么一直到自己老了、或者意外离世了，他这辈子大部分所见所得都在这燕京四四方方的天地里。 皇帝突然想通了。 他又不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 他为什么不能在自己真的老的不能动之前，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是带着政治意义的东南西北巡，而是不带任何目的，单纯的去其他地方游山玩水，近距离体验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百姓民生？ 反正太子是个孝顺的好大儿，便是他做了太上皇，太子应该也不会为了集中手中权利而偷偷害死他吧。 要真是那样，就只能说皇帝自己这么多年，看走了眼。 所以各种原因叠加之下，皇帝他是真心打算退位了。 退位之后，他还打算拐走自己的皇后跟小儿子，人到中年叛逆期，要出去玩。 他还能做钦差。 太上皇做钦差，就问你怕不怕。 不过皇帝与宣连瑾的对话，宣连瑾也没告知别人，只是看在林锦璇的面子上，稍稍暗示了陈国公一下罢了。 至于闽侯府……如今闽侯府，闽侯爷在皇帝还在试图把他拎回去当苦力的时候，干脆摆烂，渐渐的皇帝也咂摸出味儿来，不使唤他了。 顶多需要的时候，要是闽侯爷在京，就拎出来做个吉祥物。 林锦璇嫁给宣连瑾之后，在大部分眼里就等于是皇家人，那林家还在朝堂的除了那些族人之外，领头的就是林霄。 林霄……林霄现在还在西境那边苦哈哈的帮宣连瑾收尾呢。 也没必要特意跟他说了。 林锦璇与陈国公对视了一眼，林锦璇刚要开口，陈国公突然说道：“看来，我也老了。” 林锦璇微微一愣。 陈国公这话，是想跟她父亲一样？ 对上林锦璇带着些许疑惑的视线，陈国公笑了笑，没说什么。